一
银杏与梧桐的叶子飘坠下来。浅黄、金黄、赭色、荸荠色混杂一起，泥土着了花衣，煞是好看。落叶如潮扫不开，这叶落景象从深秋持续到深冬。
二
冬天能看到很多鸟。很多的树秃了枝干，肥肥的鸟站在瘦瘦的树桠上，是一幅写意画。拍了不少栖息冬树的鸟，黄鹂鸟、白头翁、斑鸠、八哥。
一次见到一只成人拇指般大小的玲珑小鸟在灌木丛丛中跳跃着，小小的样子，特别可爱，是柳莺？追随着它，相机终于把它定格在一棵苦楝树上，苦楝树垂着累累小果，小时把落满地的圆黄果子叫川楝子宝，印象中一些老婆婆把它熬成浆，糊布壳鞋垫。苦楝树好像专门等待着这只小鸟来完成一幅画。
还有一次追一只黄鹂鸟。从一低矮灌木飞到一棵高树，黄红的羽毛漂亮得让人目不转睛，拍到它后，忽然觉得异样，原来衣服上挂满苍耳。苍耳的果实多钩子，儿时只要一到野外，鲜有不沾上它的。童年的伙伴们有时恶作剧，还从野外采来，互相往对方衣服上扔，苍耳立马沾附衣服上，忙不迭的摘呀摘。这次拍鸟意外让我检起一段失落的童年苍耳记忆。
鸟是冬树的花朵，会唱歌的花朵，飞来飞去的花朵。
三
这里的冬天并不萧条，仍有许多花陆续开放。
西府海棠从秋至冬，仍没萎谢。远望似桃花，淡淡的粉红，但较桃花清丽，无叶，树干不枝不蔓，高耸入云。
路过花圃，见贴梗海棠绽了几朵。羊蹄甲也悄悄飞上枝头，刺桐花也一直开着。
它们都是红色的，冬天看到红花，格外温暖。
嫩黄的迎春花居然也开了几朵，真是分不清季节了。
终于见到含苞许久的腊梅开花了，一片幽香冷处浓。年年都会买回来插瓶，见过一幅题画诗：“山家除夕无它事，插了梅花便过年”。这里地气湿润蕴热，花都开得早，离过年还有些时候。
买了几株风信子的花球，紫的、白的、红的，据说春节前后会开。届时水仙也会开，腊梅也瓶插呈香。脑海里浮现出一幅欣荣的“岁朝清供图”。
四
夜寒，用上了烤火炉。
电烤火炉确实厉害，仅烤一个晚上，皮肤挨近了就会被灼伤。有一年冬天用烤火炉，落下了红斑，一个夏天才好。
我怀念童年的炭火盆。炭灰下的烤红薯烤土豆烤蚕豆，忆起的香气依然让人垂涎。围炉烤火的人却已风流云散。
现今的电炉是无论如何生不出“红泥小火炉，能饮一杯无”的诗意的。
一个冬雨夜，罩着温热的火炉，听着滴答的雨声，夜半灯前十年事，一时和雨上心头。
北方的朋友说冬季室内都有暖气，温暖如春。遥远的记忆里，一个新疆的女孩子跳脚搓手不断的抱怨着这里的天气“好冷，好冷，受不了这里的湿冷，我怀念北方的暖气。”
我想，那她们冬天一定不会用火炉的吧。可知围炉夜话，围炉怀人是可以入画的冬季里的一件妙事？
五
“热糍粑哟。。。。”
“卤鸡蛋、卤豆干、卤肠子。。。。。”
“煮嫩包谷哎，烤红苕哎。。。。。”
一到冬天，这些热气腾腾的市声就会冒出来。总会在天寒肚饿时买上一些解馋。邓云乡《旧京散记》也记录过市声，他对旧京胡同里的那些有音乐韵律有时令感的吆喝声，流露出无限怀念之情。印象中张恨水、老舍、梁实秋的笔下都描摹过旧京的市声，觉得那滴溜溜的声音着实美妙。
可这里的市声有时令感，但绝无音乐感。但转念想，时令感原本就是流淌的音乐，也就接受了这冬日特有的声音。
《旧京散记》是本好书，陪伴了我好几个冬夜。
